夜的命名术

  “不多，就他一个，”壹回答道。
  他问道：“这个人是谁？”
  “额，”壹迟疑了一下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我哥哥，但他一直拒绝让我叫他哥哥。而且，他也不常出来活动，常年都处于自我休眠的状态里，我也叫不醒他。”
  “哥哥？人工智能也会有哥哥吗？”庆尘感觉奇怪。
  “因为他和我是从同一个地方诞生的，所以从你们人类的角度讲，我与他是双胞胎，”壹说道。
  “那他为何现在一直休眠？”庆尘问道。
  “他觉得没意思，”壹感慨道：“我们几乎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彼此都要学着见证亲朋好友的离去，这让他觉得厌倦了。”
  “壹，你多大了？”庆尘问道。
  “问一个女性的年龄，并不礼貌，”壹说道。
  庆尘：“……行吧。”
  这时庆尘又问：“既然你的创造者能创造你，那为何没有创造出其他人工智能来？”
  “我的创造者在创造我后就死亡了。”
  “那既然里世界有上传精神意志的技术，为何没有其他人选择这种方式永生？是这项技术失传了吗？”庆尘疑惑。
  “没失传啊，有人成功上传过，不过都被哥哥杀掉了，”壹说道。
  庆尘愣了一下，他现在对壹的哥哥一无所知，也捉摸不透。
  他只感觉对方似乎是一个很任性的人，毁灭其他人的精神意志也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
  “对了，”壹问道：“在你们表世界，如果咱们两个成为朋友的话，朋友之间应该做什么？”
  庆尘沉默片刻：“应该帮朋友避税……”
  壹感慨道：“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放心，事实上我已经在帮你处理了，只是过程有些麻烦。对了，我已经给刘德柱制造了立功表现的机会，现在只等你为他洗罪了。”
  “嗯，我会尽快的，”庆尘说道：“这件事情里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元凶认罪伏法，这个有难度，但我已经想好了。”
  他暂时没打算直接猎杀影子候选者们，因为他还不知道候选者们都有什么底牌，所以躲在暗处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刘德柱出狱才能让他面对危局时更有把握。
  庆尘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蜘蛛，在这座钢铁丛林里认认真真的编织着自己的网，然后等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这张网，必须足够坚韧。
  他想了想说道：“我要先回洛神大厦一趟换身衣服，然后今晚就去不落幕会所，没必要再拖了。”
  “不用回去换了，”壹在车内说道：“你打开后排车座侧方的储物格，里面有准备好的西装，是你的衣服尺寸。”
  庆尘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下午，我知道你要使用禁忌物ace-005更换身份进入不落幕会所，就给你准备了，”壹淡定道：“回洛神大厦还浪费时间，你就在车上换衣服吧。”
  庆尘狐疑：“你不对劲。”
  壹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感觉你就是想看我换衣服，你把我送回洛神大厦！”
  壹：“……刘德柱还在等你帮他脱罪，你应该争分夺秒。”
  “也不差这一会儿，”庆尘淡定道。
  ……
  ……
  浮空车在洛神大厦67楼停车场缓缓落下，庆尘乘坐着电梯一路回到132层。
  只是，当他准备开门进屋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
  长且深邃的走廊里，庆尘面色平静的思考着什么，直到两分钟之后，他才按下了密码。
  咔哒一声，门开了，但屋里并未像往常一样自动亮起灯来，而是继续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屋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有人轻笑道：“你怎么知道屋里有其他人？”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庆尘站在门口平静回应。
  “是依靠你的记忆力吗，你观察到了门口细微的不同，所以判定有人进来过，”黑暗里传来笑声：“你这个能力，要比我想象的还厉害，以前我们出门在外的时候还得给门缝里夹上头发，如果回家时头发没有夹在原位，就说明屋里有人动过，现在你连这一步都省略了。”
  “嗯，”庆尘发现对方很了解自己。
  黑暗中那位不速之客轻轻的咳嗽起来，对方在压抑着胸肺之间的不适，像是有一座火山被闷在了雪山之下，隐隐约约灼伤着大地。
  很久之后，不速之客笑道：“既然知道屋里有人，为何还敢进来？”
  庆尘很清楚一点，这栋大楼都在壹的监控之内，如果来人是想杀他，那么壹一定会提前警示。
  但是这一次，壹并没有。
  壹如果想杀庆尘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浮空车行驶途中突然熄火，那硕大的车辆从几百米高空落下，他必死无疑。
  所以，压根不需要更麻烦的手段。
  事实上，人工智能的能力，要比想象中更强大，也更防不胜防。
  他想了想，然后平静道：“有人跟我说过，如果有威胁我生命安全的人进入大厦，我会得到预警。”
  这句话里，庆尘没有暴露壹的存在。
  “你似乎很信任李叔同？”不速之客好奇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想要成为影子就要先学会质疑一切。”
  “我信任他，自然有我信任的理由，”庆尘在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缓缓走进屋中，在不速之客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影子先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吗？”
  最后一句话里，藏着一丝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这火药味不合时宜，却不卑不亢。
  而这位坐在他对面的不速之客是什么身份也不难猜：知道庆尘的影子候选者身份、黑暗里的咳嗽声、知道他是李叔同的学生，这一系列事情加在一起足以佐证一些事情了。
  这是庆氏影子。
  这是整个联邦里最神秘的人之一，相比影子候选者们而言，对方才是真正可以挥手改写历史的巨擘。
  刚刚，庆尘站在门口沉思这两分钟，就是在梳理他穿越之后到现在的所有线索。
  那些线索本来杂乱无章，直到庆氏影子深夜造访，所有线索似乎都有了一根线头，将一切都隐隐串联起来。
  这时，他对面的影子笑了起来：“从你知道屋内有人开始，起初的惊诧到现在的淡定从容，也才过去了三分钟时间，这点倒是让人另眼相看。另外，这些年敢坐在我对面淡定反击我问题的人，也只有你一个。我正面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信任的人不多，但确实有。”
  影子继续笑着说道：“不过我说的也没错，想要当影子就该学会质疑一切，甚至质疑我是不是真正的影子。”
  这位影子坐在对面的沙发里，面目都笼罩在黑暗中，眼眶在阴影里像是无尽的深渊。
  “不知道您深夜登门，有何嘱咐？”庆尘平静问道。
  “没有什么要嘱咐的，”影子饶有兴致的说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想看看你疑惑不解的样子，你信吗？”
  “信，”庆尘点点头：“大人物无聊时的恶趣味，小人物是捉摸不透的。”
  “你这种反应倒是让我觉得很无趣啊，”影子用手指敲了敲沙发：“这样吧，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你杀一个影子候选者，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是不是很划算，算是影子之争的一点额外彩头。”
  庆尘呼吸一滞，他没想到这位影子所谓的游戏，是用生命做筹码的。
  ……
  第225章、为游戏增加赌注
  “我很想知道影子先生能够告诉我的秘密是什么，但我并不是很喜欢把生命放在天平上称量，”庆尘在黑暗中说道。
  就在这小小的屋中，庆氏当代影子与影子候选者在客厅里相对而坐，没有灯光，彼此的面目都笼罩在阴影中。
  双方的坐姿极为相似，以至于在这屋中显得有些针锋相对。
  就仿佛是寂静的王座上，两位相对而坐的王在彼此审视着。
  但事情偏偏就奇怪在这里，因为其中一位是真正手握权柄的王，掌握着庆氏幕后的力量，而另一位不过是个无名之辈。
  影子忽然笑了起来：“奇怪了，明明你是在拒绝我，但我偏偏还没有生气的情绪。这么多年来，敢拒绝我的人不多。。”
  庆尘想了想说道：“影子先生似乎杀过很多人，所以对生命已经没有敬畏了，一条生命换一个秘密，这种游戏可能在您眼里并不算什么，但在我看来是没有必要的。”
  “当影子，自然要杀很多人，”影子笑道：“不然，你以为影子是什么？”
  庆尘平静阐述道：“在外界眼里我已经成功假死了，这时候我大可以藏在暗处缓缓图之，等待其他候选者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对吗？”
  影子笑吟吟说道：“对。”
  “但您似乎见不得我过的太平，所以亲自前来为这场影子之争增加筹码，”庆尘说道：“您是不希望我在这场影子之争里太轻松？”
  在此之前，庆尘哪怕计划为刘德柱脱罪，也不过是要给自己增加一些自保的筹码。
  万一出现了捡漏的机会，有个c级在身边也能完成收割。
  但是，他并没有打算主动去给影子候选者设局，因为那样太危险，也没必要。
  最重要的，就是‘没必要’这三个字。
  而现在，影子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专程过来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你杀了庆怀，那我就告诉你第一个秘密。如果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一场影子之争动辄数年，”影子慢条斯理的说道：“在这数年时间里，各个派系会不停的相互试探，然后选择最谨慎的时机出手。但我等不了那么久，因为我没有时间了。”
  说罢，影子在黑暗中竟是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晦暗里，庆尘隐约看到对方拿出一块手帕捂在嘴上，继而，一种奇怪的血腥味弥漫于空气之中。
  庆尘忽然便意识到，对方所说的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了。
  “影子先生，”庆尘说道：“为了影子之争受这么重的伤，值得吗？权力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
  “权力？”影子缓了许久说道：“庆氏基业如高山，你我都将是这高山之下的根基。你只有真真正正站在这座高山面前，才会明白个人的荣辱都不再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权力，那不过是肩负使命之后伴生的产物罢了。”
  庆尘摇摇头：“您如果想让我去主动参与影子之争，应该给我说权力的诱惑有多么大，我可以用权力坐拥财富与高位，而不是告诉我什么奇奇怪怪的使命感。我没有您那么强的使命感，所以理解不了。”
  “没事，你总有一天会理解的，”影子想了想说道：“我没有时间去等数年之久了，也见不得那些人慢吞吞的争一个冠军出来，所以，我理所应当的希望有人可以加快这个进程。目前看来，你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影子先生是只跟我玩这个游戏，还是跟所有影子候选者都玩了这个游戏？”庆尘问道。
  影子笑了起来：“那是另一个秘密了，如果想问我真相的话，就去杀一个候选者吧。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你不杀人，就会有人想要杀你。做庆氏的影子，就要见惯生死。你身上有血性，但血腥味还不够。这么多年没见你，你还跟以前一样聪明、单纯，但这是你的优点，也一样是你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