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月开始

  ……
  “可以……先到书房谈一下吗？”
  这位宋先生，就连说话，都有些没底气了。
  他没敢直接看向此时的陆辛，而看向陈菁的眼神，也隐隐有些哀求似的。
  “我不会反抗，也不会逃了。”
  “其实，在我准备回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这一切准备。”
  “我只是，还有些事情，要交待清楚。”
  “……”
  陈菁等人没有拒绝，跟着他走上了楼梯，像是来作客一样。
  在这一间古色古香，曾经为青港的经济做出过很多决策的办公室里，宋先生来到了书桌后面，慢慢的签完了桌面上的几份文件，似乎，他还有更多的可以签，但手却停下了。
  “我回来，就是为了处理后事的。”
  他像是有些吃力，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开口：
  “外面那些人，都是我叫过来的，但是，他们与这件事无关。只是因为，我们宋家下面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总是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我让他们过来，尽可能的安排一下。”
  顿了顿，他低声道：“刺杀失败的时候，我就明白，结束了。”
  “我没有跟着他们逃往西边的高山城，因为我知道，逃了也没用。”
  “所以，我回来，承担该有的后果。”
  “……”
  听着他努力保持稳定，但仍然有点发颤的声音，陈菁皱起了眉头。
  道：“为什么？”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便将所有人想问的都问出来了。
  是啊，为什么……
  陆辛心里想知道的，也只是这些。
  自己是一个守规矩的人，认真工作，领取自己应得的报酬。
  没做过坏事，也不喜欢得罪人。
  尤其是，扪心自问，陆辛觉得自己对青港是有贡献的，所以，他非常不理解，自己对青港有贡献，那么青港这个身居高位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参与刺杀自己，这对青港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
  宋先生呢喃着，深深的沉默，好一会才道：“没有为什么，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陈菁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五号从佝偻壮汉后面探出来的脸上，更是挂满了讥嘲冷笑。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人满意。
  “青港的重建，我参与过。”
  宋先生慢慢的，抬起了头来，似乎是在回答陈菁的问题，但目光却看向了陆辛：
  “我做过很多有利于青港的决定，如今这也不过是另外一个。”
  “我与黑桃事务所接触，并接受导师与主教的思想，很早，十年前便已开始。”
  “所以，或许我确实比你们更早一点看明白了我们这个世界。”
  “逃不掉的，从红月亮出现在天上之前开始，最初的目光，就已经看向了我们这个世界。”
  “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也就已经注定逃不掉，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最初，便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污染源，它只会一点一点，将所有现实中的人都污染掉，都吞噬掉，我们的苟延残喘，不会有任何作用，就像在精神怪物面前束手无策的普通人。”
  “我了解导师，相信他们才可以为我们找到一条生路。”
  “而你们……”
  “……”
  他缓缓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特清部和老苏，在商量着搞什么，我也看到过天国计划的蓝图。”
  “但是，没有用啊……”
  “呵呵，你们很努力的在做着，但其实，你们连自己的目标与方向都没有。”
  “你们根本就是在走一步看一步，在未知的命运面前，做着以未来作赌注的豪赌。”
  “……”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艰难的加重了语气，质问道：“有用吗？”
  “我知道，你们来到这里，是希望问出一点更阴谋的东西，也更私人化的理由。”
  “有的，比较自私的理由就是，我想活下来，而且一直活的好。”
  “但是，如果说真正的理由，那就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们。”
  “……”
  随着他说的话越来越多，似乎自信与坦率，也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甚至可以有些平静的迎着陆辛的目光了。
  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导师和主教，觉得他们自私，还是疯狂？”
  “但你不能不承认，在这样一个压抑而混乱的世界里，他们，一直有着清晰的目标。”
  “而你们，甚至包括月蚀研究院在内，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甚至是在自己都没有目标的情况下，就选择了和导师他们作对，用的还是不惜将最初唤醒这样有损这个世界安全的方式，所以，你们又让我怎么选，怎么做出决定？”
  “我之前已经和老苏他们聊过了，他们无意接受我的建议。”
  “因为，你很强大。”
  “……”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甚至变得尖锐些了：“你强大到了青港都不是你的对手。”
  “所以青港越来越多的安排与目标，都开始因你而改变。”
  “以你为中心。”
  “但这并不能让我接受，拿整个青港，以及我自己命运拿你去赌，所以，黑桃事务所找到了我的时候，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决定尽我所能的一切，让事情回到应有的轨道。”
  “现在看来，我也只是输了而已。”
  “所以我坦然回到了青港，来接受我自己的命运。”
  “……”
  “……”
  认真听完了这些话，陆辛沉默了一会时间。
  所以，事情其实本来就非常的简单。
  但是，不得不说，自己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因为曾经差一点，与最初融合在一起，所以自己见过最初的庞大，也隐隐的意识到，某些事情，可能和一代研究员说的都不太一样，居然对这位宋先生的话，产生了隐隐的共鸣。
  这让他的心思，变得极度复杂了起来。
  ……
  ……
  “所以，宋建业只是迷茫了……”
  同样也在这时，特清部的一间办公室里，白教授正将耳机扯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在他的对面，则坐着刚刚赶了过来的苏先生，旁边的显示屏上，则有着另外几位先生的影像，每个人都有些沉默，听着陈菁身上的窃听器传来的声音，让他们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迷茫的也不仅仅是他啊……”
  苏先生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低声叹着气说道。
  “是的。”
  白教授慢慢的拿起了杯子，但却没有喝，停在半空，沉吟着：
  “在这样一个世界，每个人都迷茫着，焦虑着。承受着无尽的压力，面临着一件件诡异的事物。承受不可名状的存在窥探，对抗随时可能疯狂的危险。”
  “更让人绝望的是，没有人可以帮我们指出一条明路。”
  “也没有人能够帮我们……”
  “那么，有人做出了疯狂的决定，甚至看起来愚蠢的决定，也就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只是……”
  他慢慢的沉默了很久，才将一份尚未开封的文件，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老宋还是心急了，他并不知道，忍一忍，只需要多那么一点点的耐心就好了。”
  “再多一点点的耐心，他最起码，就会看到这一点希望了……”
  “……”
  “……”
  苏先生，以及显示屏里的其他几位先生，猛得抬头看了过来：“这是……”
  “月蚀研究院的薛院长，之前答应我们的东西。”
  白教授微微沉默了一下，道：“也是为这个世界指明了方向的东西，来自于曾经从月蚀研究院一百层高的楼上跳下来的那位天才，是他研究出来的，可以告诉我们未来的方向。”
  “碍于一代研究员无处不在的窥探，薛甲院长从一开始，就将其藏了起来。”
  “但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执行着，只是大家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