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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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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3章 离心和雄心
      在简单地完成了利益分配后,一众人质被带上了阿克曼的城墙。
      或许是命运的巧合,当伊始兰·格莱伊的妻子等人被带上了阿克曼的城头,伊马德帕夏派人送来的报告卡法巨变的书信才到了伊始兰·格莱伊的手上。作为草原民族,鞑靼人喜欢草原、战马和厌恶大海、船只的天性最终害的伊始兰·格莱伊再无回天之力。
      假使伊马德帕夏也用船而不是用马将书信送到伊始兰·格莱伊的手中,那么伊始兰·格莱伊将提早得到消息,他或许可以从容的退兵、隐瞒消息甚至反攻卡法,那未必不是一条活路。可是现在,在千万双眼睛下,一众原本应该在贝格齐萨莱的贵族子弟和伊始兰·格莱伊的妻子站在了阿克曼的城头上,哪怕在蠢笨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站立在伊始兰·格莱伊左右的乌曾贝伊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而年迈的巴伦贝伊更是面如死灰。
      穆罕默德·格莱伊在城楼上大喊道:“伊始兰·格莱伊,我的弟弟。投降吧,贝格齐萨莱已落入了我的手中,你的阴谋也已破产。如果你放下武器,我会让你以贵族的方式体面的死去。”
      此时的穆罕默德·格莱伊意气风发,用带鞘的弯刀,往城楼下一扫,用自以为最威严的口吻命令道:“至于你们,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再忤逆你们真正的主人,所有草原民族共同的可汗,我会赦免你们的罪过。”
      听了这一番话,城外大军的士兵纷纷地窃窃私语了起来。特别是那些城楼上有自己亲属的米尔咱们、贝伊们更是心念急转,一些人甚至不住地回头望向伊始兰·格莱伊。可那眼神中不再是对可汗的敬畏,而是如饿狼见到了猎物般的贪婪。
      伊始兰·格莱伊透过还未燃尽的攻城车的散发出的浓烟看着城头的哥哥,眼神呆滞。
      就在刚才,伊始兰·格莱伊学着苏莱曼大帝当年在莫哈赤战役时的演讲一字未改地做了一番鼓励进攻的演讲:
      “我的帕夏们、贝伊们、如狮子般的勇士们!在安拉的庇佑下我相信我们将战胜敌人获得胜利。而那些为了我,伟大的帕的沙及拥有大帐汗国,克里米亚的汗位,全钦察草原、其无穷不可胜计的鞑靼人与诺盖人,高加索山区、塔塔斯与塔夫嘎契,以及庄严的***之信仰的伟大汗王、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统治者伊始兰·格莱伊的荣耀而战死的勇士,将成为真主安拉最宠幸的仆人!让我们战斗吧,阿克曼城将是你们每个人的荣耀之地,愿你们的刀剑是锋利的并在这场最后的战斗中得到祝福。”
      可他的话音刚落,他的妻子便作为俘虏出现在了阿克曼的城头。如此巨大的变化又有几人能承受?
      这时,久不作声的老贝伊巴伦突然大喊道:“回营,回营。保护可汗离开!”
      老贝伊已意识到,伊始兰·格莱伊再留在这里,将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围绕在三人周围的克里米亚可汗护卫将伊始兰·格莱伊保护在自己的钢盾之下,象征克里米亚可汗所在的六尾马尾旌动了,并且是朝着后方而去的。
      此时,一部分人跟从了。而大部分的帕夏们、贝伊们、米尔咱们和部族族长们却没有跟从。他们一些人站在了原地,一些人则朝着阿克曼的城门而去,向胜利者奉献自己的忠诚了。
      而穆罕默德·格莱伊也没有派出军队去追赶伊始兰·格莱伊。因为他很清楚,失去了狼群支持的头狼,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况且,此时出兵,由于众心未定,容易让那些观望者和投降者误以为是攻击他们,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待六尾马尾旌消失在了地平线,穆罕默德·格莱伊的忠仆阿兰站到了城垛上,他大声宣读了迈哈迈德帕夏对伊始兰·格莱伊的讨伐信。见伊始兰·格莱伊也被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所抛弃,那些原本左右摇摆不定的中间派此时不再迟疑了,他们纷纷也下了马来到阿克曼城下,和第一批人站到了一起。
      四万克里米亚牧人军在一千名克里米亚贵族、族长和军官的带领下跪倒在了地上。贵族、族长和军官们纷纷以手加额、抹嘴、抚胸,以水洗刀,向穆罕默德·格莱伊输诚。
      阿克曼的城门被打了开来。穆罕默德·格莱伊在阿兰的陪同下,在那海和哈撒儿的护卫下全副武装地骑马走了出来。
      对着跪倒在地的贵族、族长和军官,穆罕默德·格莱伊向他们说道:
      “我,伟大的帕的沙及拥有大帐汗国,克里米亚的汗位,全钦察草原、其无穷不可胜计的鞑靼人与诺盖人,高加索山区、塔塔斯与塔夫嘎契,以及庄严的***之信仰的伟大汗王、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统治者穆罕默德·格莱伊宽恕你们的罪过,允许你们重新向我效忠并成为我的忠仆。”
      同样的冗长称呼一天之内再一次响起,可它的主人已变。
      “穆罕默德·格莱伊胡阿克巴!”众人高声称颂道。就在今天前,他们称颂的还是“伊始兰·格莱伊胡阿克巴”,可现在,胡阿克巴也换了主人。
      “可是,”穆罕默德·格莱伊话锋一转,他目视着原本已经抬起头的一些贵族,严厉地说道:“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们敢违背我的意志,那么我会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在尝遍酷刑后再去黑海里面喂鱼。”
      面对穆罕默德·格莱伊的恐吓,那些抬起头的赶忙低下了头,而原本低着头的则把头低的更低了。
      穆罕默德·格莱伊在恩威并施了一番后便不再说话,而是打马返回了阿克曼城中。而那千余克里米亚贵族、族长和军官中最有身份的百余人则跟在穆罕默德·格莱伊的马后,亦步亦趋地入城听候可汗的进一步指示。
      那海和哈撒儿二人见着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连自己正视一眼都是罪过的大贵族和大族长们此时只能走路,而自己却能骑着马高高在上,不由露出了畅快的笑意。他们的付出,终于要迎来了回报了。
      在巴耶济德汗的宫殿内,这百余名大贵族和大族长再次跪倒在地,向穆罕默德·格莱伊宣誓效忠。穆罕默德·格莱伊居于主位上,而原本坐于其两侧的克里斯蒂娜和巴耶济德汗这一次则被“特意”安排在了和其他人并列。穆罕默德·格莱伊试图通过这一方式,向二人表明,今时不同往日了,哪怕你们都是我的功臣,但臣就是臣,可汗只有一个。
      克里斯蒂娜和巴耶济德汗都不是蠢人,当然知道穆罕默德·格莱伊这一安排意味着什么。和暗自生着闷气的巴耶济德汗不同,克里斯蒂娜坐的很安然。这既是因为克里斯蒂娜的观念中本没有东方式的那种僵硬的专制君主观念,也是因为彻辰早就留下了底牌。
      穆罕默德·格莱伊本已为克里斯蒂娜和巴耶济德汗的识时务而暗自高兴,可当一位米尔咱带头站出来胆怯地询问自己在贝格齐萨莱的亲属是否安好,且如此询问的人数越来越多的时候,穆罕默德·格莱伊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此时的穆罕默德·格莱伊的脸上,恼怒、尴尬、后悔,几种表情不断变换着。
      “克里斯,还有巴耶济德。你们坐到上面来吧。”
      最终,穆罕默德·格莱伊换上了一张笑盈盈的脸,他无比亲切地朝着克里斯蒂娜说道。
      而在三十多里外,伊始兰·格莱伊的身边仅剩下了乌曾贝伊和巴伦贝伊两个忠心耿耿的贵族以及一百多骑克里米亚重甲骑兵,其他的人见伊始兰·格莱伊失势,早就四散而走。
      乌曾贝伊在一座小土坡的背面点起了一堆篝火。他和数名最为忠心的重甲骑兵护卫着伊始兰·格莱伊的安全,而巴伦老贝伊则带着剩下的人朝着四周搜索而去。他们走的匆忙,并没有携带食物和草料。而跑了这三十多里路,队伍早已人困马乏了。
      乌曾贝伊将一口锅架在了篝火上。他往里面倒了些水,然后取出一小撮肉松扔了进去。不多时,锅里便芳香四溢了开来。
      “汗,您先吃点吧。”乌曾贝伊打起了满满的一碗,递给伊始兰·格莱伊。
      可伊始兰·格莱伊并没有接过。此时,这位可汗目光呆滞地盯着火苗。他想不明白,怎么就一天的时间,自己就这么败了呢?而且败的这么彻底。
      乌曾贝伊手中端着碗。滚烫的肉汤不断地将温度透过护手传递到他的皮肤上。乌曾贝伊感到了灼热,可他仍然保持着姿势。
      半晌,伊始兰·格莱伊问乌曾贝伊道:“乌曾,我是不是败了?”
      听到伊始兰·格莱伊这么说,乌曾贝伊跪倒在了地上。
      “可汗,哪怕是伟大的成吉思汗也曾经在十三翼之战中败给过札答兰部首领札木合。您只要振作起来,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可是伊始兰·格莱伊却对乌曾贝伊的激励无动于衷。因为今天的打击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这时,黑暗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乌曾贝伊单手握刀警惕了起来,不过很快他便分辨了出来——那是巴伦老贝伊回来了。
      果然的,巴伦老贝伊和他带走的骑兵在不远处下了马。他们不仅带回了许多的食物和燕麦,还带回来数头奶牛。
      巴伦老贝伊见伊始兰·格莱伊呆呆地坐着,而乌曾贝伊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汤,老贝伊一句话没说便从乌曾贝伊手中抢过了肉汤,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
      “老贝伊,你这……”乌曾贝伊有些不知所措。
      巴伦贝伊将碗摔在了地上。肉汤补充了他损失的气力,老贝伊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巴伦走到伊始兰·格莱伊面前,然后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子。
      “瞧瞧,”巴伦贝伊怒其不争地说道:“这就是我们那个说出‘你要战,便作战’的可汗,你就是这么学成吉思汗的吗?你的魄力和霸气呢?你那颗要使我们鞑靼人成为东欧大草原真正主人的心呢?你就这么败了吗?你就要这么行尸走肉下去吗?我怎么会信了你的话,拿自己这老骨头陪你这家伙去重建我们鞑靼人的荣光。”
      巴伦贝伊越说越气,他一拳砸在伊始兰·格莱伊的脸上,将伊始兰·格莱伊狠狠地打倒在地。
      乌曾贝伊见状,赶紧拉住了暴怒的巴伦贝伊。
      伊始兰·格莱伊被打的满嘴是血。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两颗牙齿掉了和血出来。
      伊始兰·格莱伊擦干嘴上的血迹,他站起身说道:“你说的对,我是太脆弱了。失败算什么?我那哥哥尚且能在被我赶下台后组织力量反击,难道他做得到的事情我就做不到吗!我是不该绝望,妻子没有了算什么?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有希望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显然,巴伦贝伊这一拳和一骂,算是打醒和骂醒了伊始兰·格莱伊。
      伊始兰·格莱伊走到盛着肉汤的大锅旁勺起了一碗。
      “乌曾,喝!”
      第一碗,他给了乌曾贝伊。
      “巴伦老贝伊,你也再喝一碗。”
      第二碗,他给了巴伦。
      接着是第三碗、第四碗……,直到肉汤被勺尽,伊始兰·格莱伊一口都没喝,而是赏赐给了跟随他的重甲骑兵们。
      巴伦老贝伊含笑喝着肉汤。他取出一个玉米饼子递给了伊始兰·格莱伊。
      伊始兰·格莱伊接过,然后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饼子比不上山珍海味,可伊始兰·格莱伊吃的比什么都香。
      乌曾贝伊也喝完了肉汤。他对伊始兰·格莱伊说道:“可汗,我们现在就回阿克曼打他个出其不意!”
      伊始兰·格莱伊没说话,他继续嚼着饼子,将饼子染的血红。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主意的不靠谱,乌曾贝伊又说道:“那我们回克里米亚半岛,召集效忠您的人去夺回贝格齐萨莱。”
      伊始兰·格莱伊仍然没有说话。此时,巴伦老贝伊已把第二碗喝完了。
      见自己的两个建议伊始兰·格莱伊都没有回应,乌曾贝伊急得直跺脚。
      眼见于此,伊始兰·格莱伊终于说话了:“乌曾。我们去谢契,去找赫梅利尼茨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