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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与剑之最后的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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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6章 交人,是要钱的
      事先,有人预想二人见面,穆罕默德·格莱伊会刀劈了自己这个弟弟以绝后患;有人曾料想可汗会奚落伊始兰·格莱伊几句,嘲笑他的胆大妄为和不自量力,然后在迫使他舔自己脚下的尘土。可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如此一场感人的场景。
      这时,那些鞑靼贵族们也都来到了囚禁伊始兰·格莱伊的战车旁。他们看到这番场景,一个个也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一些人欣慰地点了点头,一些人却好似如释重负一般。
      对,如释重负。
      这些如释重负的贵族都是曾经跟随伊始兰·格莱伊叛变的贵族,他们见穆罕默德·格莱伊如此厚待自己那叛逆的弟弟,仿佛真是一个大哥哥对待犯了错的亲弟弟一般——怒其不争,但又不忍怪责。
      “如此仁慈的可汗,是绝对不会对自己不利吧。”这些贵族们不约而同地如此想道。
      而在战车上,被穆罕默德·格莱伊抱住脑袋痛哭流涕的伊始兰·格莱伊悄声对自己这个会“演戏”的哥哥说道:“可以了吧,我亲爱的哥哥。”
      “还不够,我亲爱的弟弟。兄友弟恭,兄友弟恭,现在兄友了,做弟弟的不该表现的恭敬些吗?”穆罕默德·格莱伊用同样的,只有自己两兄弟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没有的选择。现在陪我把这场戏演下去,我就暂时不杀你。否则,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想让你去见真主。”
      伊始兰·格莱伊当然知道。
      所以他没有的选择。
      “我当然明白,我的哥哥。”
      说完了这句,伊始兰·格莱伊一把推开了穆罕默德·格莱伊。他跪倒在战车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伊始兰·格莱伊双手捂着眼睛,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我错了,我错了。亲爱的哥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被牛油蒙了心,妄想着篡夺你那真主和苏丹赐予你的汗位。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说着,伊始兰·格莱伊用脑袋往战车的门板上撞去。
      伊始兰·格莱伊撞的是如此的用力,战车的门板上又包了铁皮,只三五下,伊始兰·格莱伊的脑门便渗出了鲜血。
      理所当然的,穆罕默德·格莱伊阻止了弟弟那自残的举动。他从衣服的内里撕下一片昂贵的丝绸的一角,为伊始兰·格莱伊做起了包扎。
      “我宽恕你,我宽恕你,我的弟弟。只要你不再有非分之想,你的生命将和我一样长。”穆罕默德·格莱伊承诺道。
      彻辰看着两位格莱伊家族的成员“影帝”级别的表演,不由的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若不是彻辰在战争中深深的了解了此二人,他或许真会和那些鞑靼贵族们一样,被这幅感人的场景所欺骗了。
      不,或许这些鞑靼贵族中那些聪明或狡诈的人心里也不信这一套,他们只是在配合着格莱伊兄弟的表演。因为这样的表演对他们自己其实也是有利的。至少连伊始兰·格莱伊都赦免了的可汗,总不至于再去追究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了。
      穆罕默德·格莱伊亲自为自己的弟弟包扎好伤口后,他准备将伊始兰·格莱伊扶下战车带走。
      戏已经演完了,演员就该下场。作为让自己寝食难安的亲弟弟,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放心。
      “请等一下,可汗。”
      正当穆罕默德·格莱伊准备带走伊始兰·格莱伊的时候,皮德罗出言阻止了他。皮德罗挡在了可汗的前面,坚决地不让他走。
      皮德罗的无理举动立即引来了在一旁的鞑靼贵族的呵斥。虽然有人提醒他们,这位是彻辰贝伊的叔叔,可批评声仍然不绝于耳。毕竟,哪怕是贝伊,如此明目张胆地阻拦可汗,那也是极为严重的过错。
      听到这些喝骂,皮德罗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他急忙解释道:“最伟大和全能的可汗,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有件事情或许您疏忽了——伊始兰·格莱伊是被我侄子彻辰贝伊所俘虏的,他享有对俘虏的处置权。我相信,在汗国,这项规矩是神圣和不容侵犯的。”
      听皮德罗这么说,那些原先大声指责的鞑靼贵族们纷纷禁了口。
      的确,既然是彻辰俘虏了伊始兰·格莱伊,那么他就对俘虏拥有处置权,不是可汗可以随随便便带走的。这是关系到每一个鞑靼人切身利益的底线,没有人会去踩踏。
      “原来是要钱。”
      原本见皮德罗阻拦自己,并怀疑彻辰是否有什么阴谋的穆罕默德·格莱伊放松了下来。他抓紧了伊始兰·格莱伊的手腕,然后笑着问彻辰道:“我最亲爱的贝伊,你就开个价吧。为了我这不成才但会改过自新的弟弟,哪怕要我将贝格齐萨莱给你,我也是愿意的。”
      面对穆罕默德·格莱伊放的“空炮”,彻辰还未说话,皮德罗抢着说道:“十万泰勒,一个都不能少。”
      十万泰勒,那真是一笔巨款。须知,当年斯摩棱斯克战役的居民也不过出了六万泰勒,从哥萨克手中赎回了自己。
      穆罕默德·格莱伊的眼皮跳了跳。他没想到彻辰的叔叔也是这么一个狠角色——他们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过,自己刚刚夸下了海口,哪怕是用贝格齐萨莱去换伊始兰·格莱伊也在所不惜,现在让他改口,无疑是在众人面前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
      所以,穆罕默德·格莱伊只能接受这个价格。
      “好,十万泰勒,我给你。”穆罕默德·格莱伊咬着牙说道。
      皮德罗喜不自胜了,如果不是彻辰突然说话,他差点就上前帮着搀扶伊始兰·格莱伊下战车。
      “可汗,我叔叔要的是现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有带这么多的泰勒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彻辰突然上前一步说道。
      听彻辰这么一说,虽然皮德罗自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要现金这样的话,可他也以为自己的侄子是怕穆罕默德·格莱伊得到人后做老赖了,他赶紧变扶为推,将伊始兰·格莱伊推回到战车上。
      穆罕默德·格莱伊的眼睛瞪了起来。他们鞑靼人这一次出门是去抢钱的,他当然没有、也不可能带那么多的钱。
      彻辰也了解这一点,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所以他继续说道:“既然可汗您暂时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金,那么伊始兰·格莱伊还是暂且留在我这吧,等你筹齐了十万的泰勒,我再将他交给你。您可以放心,我绝对会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可汗弟弟还给您的。”
      “那就有劳了。”穆罕默德·格莱伊的喉结动了动,他最终没有再和彻辰讨价还价,而是直接同意了。
      入夜时分,一支又一支的鞑靼部队有前有后地赶到了库班河。他们见这里早已没有了战事,一个个都如释重负。毕竟,没有一个人希望倒在享受胜利成果之前。
      按照各个部族和所受的贵族军官的管辖,鞑靼骑兵们在库班河的四周安营扎寨。按照传统,那些俘虏仍然被安排在营寨的内围。一时间,库班河的上下和两岸灯火通明,无数的篝火和火把将黑暗的天际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那火把和篝火之多,几可和天上的星星比肩。
      在所有的营帐中,最为明亮的莫过于穆罕默德·格莱伊的金帐了。在可汗的侍从们也渡过库班河后,彻辰便将自己原来的,在乌曾贝伊曾经所在的营地让了出来,作为可汗的驻地。
      而再一次被彻辰闹心了的穆罕默德·格莱伊又一次的在大帐内大发雷霆。在门口,两名克里米亚可汗护卫如同大理石制成的雕塑一般站立。他们目不转睛的目视着前方,深怕自己稍微有个微小的动作被可汗看到,从而代替阿兰,成为可汗发泄怒火的目标。
      穆罕默德·格莱伊扇出一巴掌给了阿兰一个响亮的耳光。阿兰的两边脸颊红肿,他已不知道这是自己挨的第几个耳光了。
      打完了这一个,穆罕默德·格莱伊松开了抓着阿兰衣领的手。阿兰瘫倒在了地上,他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可终于可以放心了——自己的主人累了,自己安全了。
      眼见着穆罕默德·格莱伊气喘吁吁,刚被虐待了的忠狗靠了上去。阿兰谄媚地笑着对穆罕默德·格莱伊说道:“无所不能的汗,你扇耳光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好了,那声音蹦脆!”
      此时,穆罕默德·格莱伊的气差不多也消了。他难得地可怜起阿兰这个出气筒来。
      “阿兰,我打的再舒坦,也没有你挨的舒坦。你现在还疼吗?”穆罕默德·格莱伊说道。
      “可汗,阿兰永远是你的忠狗。”面对着穆罕默德·格莱伊罕见的“关心”,阿兰痛哭流涕了起来。
      “好了,好了。”眼见着阿兰鼻涕眼泪蹭到了自己的长袍,穆罕默德·格莱伊赶紧叫停了阿兰的痛哭流涕。
      阿兰果然不哭了。
      接着,穆罕默德·格莱伊坐回到主位上。他用手摩挲着下巴,做沉思状。
      “你说,彻辰为何要我支付现金以后才肯把我那个混账弟弟交给我?”穆罕默德·格莱伊像似在问自己,也似在问阿兰一般。
      对于穆罕默德·格莱伊这样的以己度人的阴谋论者来说,彻辰的行为是极其反常的,因为彻辰不缺钱。光穆罕默德·格莱伊知道的,彻辰在帮自己复国的战争中获得的收益,就不下二十万的泰勒了。虽然募兵、打仗消耗也大,可绝不会到缺钱的地步。所以,彻辰要自己拿出现金才把伊始兰·格莱伊交给自己的行为才如此的可疑。
      故而的,因为有这样的认知,穆罕默德·格莱伊才没有和彻辰去再做交涉,而是直接同意了。
      现在,他要好好想想,彻辰肚子里揣着什么样的坏水。
      “可汗,我知道。”
      正当穆罕默德·格莱伊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之际,阿兰突然出声道。
      “嗯?”
      穆罕默德·格莱伊惊讶的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自己这么聪明的大脑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阿兰这个蠢货竟然想明白了?
      “主人,”阿兰上前一步,他鼓着被打肿了的腮帮子说道:“我无意中看见彻辰在说那话前,迈哈迈德帕夏麾下的凯末尔曾经和他悄悄说过话,说不定就是凯末尔让彻辰这么说的。”
      “是这样。”听到是凯末尔指使的,穆罕默德·格莱伊恍然大悟了。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撅起屁股,穆罕默德·格莱伊就知道它要拉什么屎来。不就是想玩制衡的那套把戏吗?
      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苏丹的继承执行的一套残酷的名叫“卡农”的习惯,即一人继位就要杀死所有的兄弟姐妹,一个不留,侄子也要被处死。而穆罕默德二世在位时期更是将“卡农”这一习惯上升为法律,他甚至说道:“我的任何一个儿子,由上帝选为帝国苏丹,他为了更好的世界秩序而杀死他的兄弟们,都是合适的”。
      但对于那些附属国和盟友,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苏丹就不允许他们这么有样学样的玩了。比如那位被彻辰杀死的采佩什的祖先,大名鼎鼎的德古拉伯爵,在其父德拉库里成为瓦拉几亚伯爵并臣服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后,他和他号称美男公的弟弟拉杜便一同成为奥斯曼帝国的人质。在1447年,德拉库里遭暗杀后,德古拉伯爵人质的身份得到解除并受奥斯曼帝国的支持接替父亲成为瓦拉几亚的统治者。但他的弟弟拉杜仍然留在伊斯坦布尔。在德古拉伯爵反叛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后,穆罕默德二世苏丹迅速扶持其弟拉杜,将德古拉伯爵赶下了王座。
      现在,凯末尔鼓动彻辰不把伊始兰·格莱伊交给自己,恐怕也是动的同样的心思。穆罕默德·格莱伊甚至可以想见,再过几天,或许来自卡法或者伊斯坦布尔的一旨命令,就要自己将伊始兰·格莱伊送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治下的罗德岛去,美其名曰:帮自己看管。到时候,哪怕自己将十万泰勒交给彻辰,因为有了苏丹的旨意,自己也不能下手了。
      “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演这出收买人心的戏。”穆罕默德·格莱伊懊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