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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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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这一切犹如梦境,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程音从季辞的手臂中挣脱,急切地转过身。
      她知道自己应该道谢,或是随口寒暄两句,但现在的她,实在没有那个闲暇。
      带着难以控制的迫切,以及困窘至极的羞涩,她小声恳求:“能不能……先带我去趟洗手间?”
      安静的夜,地下一层的洗手间。
      程音站在池前摸黑洗手,十分希望此处能有一扇任意门,将她传送到任何地方,这样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社死。
      《当着crush的面内急并响亮干脆地解决了问题》,就算在社死话题组下,也是一个可以置顶的优秀标题。
      解决完生理需求,她总算冷静下来,开始在脑中回放刚才的画面。
      尴尬是肯定的,同时还有点奇怪——为什么18楼的季总,会忽然出现在地下一层?
      还有她听到的那句称呼……
      知知。
      他竟记得这个名字?
      自从程音她妈去世,再没有人唤她“知知”。她的小名,充满了夏天的气息,因为她性格活泼,话密又多,程敏华给她起了这个昵称。
      “你啊,比树上的知了还烦人。”
      这话季辞赞同,但他从不这么叫她,每次都是连名带姓的两个字,“林音”,严肃又疏远。
      或许,刚才只是她在精神紧张状态下的幻听。
      ……
      洗个手而已,再磨蹭也超不过五分钟,程音关上水龙头,硬着头皮出了门。
      电还没有来,季辞站在洗手间门口稍远的地方,手机屏幕照着他的脸,是无尽黑暗中唯一的亮处。
      如此魔鬼的打光,看起来竟然也不像鬼,女娲对她的毕设作品,果然还是偏爱。
      看见程音出来,季辞放下了手机:“你回家吗?”
      程音点头。
      “今天怎么这么晚?”
      “在加班。”
      他们的对话有点奇妙,说熟悉吧又有点疏远,说疏远吧也确实不像普通同事。两个人都有点拘谨似的,小心地避免越界。
      主要是担心她越界吧,程音想。
      刚才她急着去洗手间,眼睛又看不见,不得不挽住他的手臂,才能快步前进,很像故意制造身体接触。
      脸有些热,她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礼貌道:“季总,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麻烦您,帮忙照个亮?”
      黑暗中,季辞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
      他打开手机照明,照向程音脚边:“你看得清路?”
      “看得清。”
      led灯珠发出清冷的光线,照亮脚下的方寸之地。
      这座大楼即使在白天也足够宏伟,在这样一个停电的夜,更加有一种深海般的幽静。
      让人觉得自己是一条生在海底的游鱼,只能紧追着眼前漂浮的光点,小心翼翼,不敢和另一条鱼离得太近。
      如此闷头走了十来分钟,程音忍不住问:“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眼睛不好使,对路线却了然于心,从地下一层上到大堂,走消防通道也就五六分钟,他似乎在带着她绕道。
      季辞没有说话,略停了停:“嘘。”
      他突然关了照明,与此同时,对程音道:“闭眼。”
      无需更多提醒,即使有人陪伴,程音也不愿看到黑暗中的绿色灯箱。
      她立刻闭上眼,伸手去扶一旁的墙壁,以获得支撑与安全感——却被季辞稳稳接住,他的手掌干燥温暖,不似刚才微带寒意。
      程音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要抽回手,被他牢牢握住,顺势拉进了旁边的门廊。
      “别出声。”他以极低的气音,在她耳畔道。
      门廊不算深,恰可容纳两人。季辞将程音置于内侧,她的背后是一扇紧锁的门,整个人被他的身形笼罩,是一个谨慎藏匿的姿势。
      他在躲谁?
      程音屏住呼吸,试图思考当下是什么情形,发现大脑彻底罢了工。
      他握着她的手,将她虚拢在怀中。世界伸手不见五指,满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像晒过的竹叶。江边的初雪。夏天尾声的第一缕凉风。一切会让人忍不住眼眶湿润的味道。
      她想将鼻子埋进他的胸口。
      她需要非常努力,才能抑制住流泪的冲动。
      像是知道她心中渴求,季辞又往前迈了半步,与她紧贴在了一起。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晃动的手电光晕。程音看不真切,脑子乱哄哄的,如果此时周围不是那么黑,他会看到她的脸有多红。
      脚步声逐渐走远,周围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程音剧烈的心跳声。
      像月下江海,波涛翻涌。
      季辞带着程音,从物业使用的侧门,悄然离开了公司。
      一辆出租车等在路边,他将程音塞进后座,自己一并上了车,对司机说出程音家门口那家便利店的地址。
      一个有专车和司机的人,掩人耳目地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似乎在无意之中,撞见了他的秘密 。
      程音猜测,季辞应该会让她保密,“别告诉任何人你今晚见过我”,提出一些诸如此类的请求。
      但他始终保持着沉默。出租车的后座空间局促,他坐得并不舒适,换了几次姿势,一双长腿无处安放。
      程音不由往旁边让了让,这时,他看了她一眼:“你女儿,多大了?”